旁边顾衍之正好低头看了看，瞧见女孩握着裙摆的手。
本想伸手，后来还是只低低说了句。
“别怕，我在。”
林月姝，听到这话，慢慢放开了裙摆。
因为婚礼没有采用全中式，她并没有盖上红盖头。
“谢谢。”
拜完堂，林月姝就坐在全是红色元素的喜房内。
龙凤被上摆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吱呀～”雕花门被推开，顾衍之脸上带着酒后的薄红，金丝眼镜下的柳叶眼泛着微醺的迷糊感。
拿起桌上的点心递给林月姝，“夫人吃些吧！”
看着面前女子局促的样子，就知道她估计也没弄些吃食垫肚子。
想到传闻中的夫人，太规矩了些。
林月姝拿了一块步步糕，“谢谢衍之少爷。”
顾衍之听了笑了笑，“你若是不习惯在外可以叫我先生，在内随你叫。”
林月姝搅了搅手帕。
“是月姝说错话了。”
常年的打压式教育让她习惯性先认错。
顾衍之适当转移了话题。
“夫人没错，我听青隐兄一个月后要带着小妹留学了。”
林月姝低着头，轻轻道。
“是，我走了，只有兄长可以护着她。”
“那夫人可想上学？”
林月姝听到这话只是点了点头，她不知道顾衍之到底什么意思。
顾衍之帮林月姝取下嫁冠，“这个太重了，我先帮你摘下，你随我到书桌这边。”
婚服繁琐，加上女人的小脚，自是快不了。
男人特意等了等林月姝。
他抽出书架上的外文书。
林月姝虽看不懂，但也知道是洋文。
“先生，我看不懂。”
“你若想学，我每天都教你，日积月累就会了。”
林月姝看了看男人的眼睛，点了点头。
“谢谢先生。”
“我与夫人算是被硬生生凑出来的一对，夫人若是日后实在与我过不下去，我便给你和离书，替你找位良人。
但顾某还是想先与夫人试一试。顾某不会将夫人困在这宅院，夫人喜欢可以结交自己的朋友，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顾衍之的话让林月姝有些震惊，这与她前十七年所受教育是不同的。
“先生可是当真？”
“自是。”
林月姝看着男人点了点头，心里满是感动。
“我们往前看的第一步便是忘掉过去。”
林月姝带了很多女子规训的书，他是知道的，他的母亲当年也是。
顾衍之和林月姝把这些书都找了出来。
取了一个棍子，从炉子中点燃了它。
摊开其中一本书，拉着林月姝的手用余热点燃了中间的纸张，烧出来一个不规则的轮廓。
接着翻页弄出了一个更小的。
重复几次，返回最初的一页。
林月姝看着组成的图案。“是花？”
顾衍之笑了笑，“玫瑰花，过去我不在夫人身边，那么这些规矩夫人学了便学了。
如今我在你不愿，就不用学不用看，先生把它变成花，哄夫人开心。”
顾衍之在林家初见林月姝那刻便明白何为一见你便心动。
他收过西式教育，自是不会吝啬于爱意的表达。
林月姝在打压式教育下，一点点温暖就能安慰她。
“好。”
或许与眼前的男人真的会过的很好。
顾衍之将林月姝抱到床边，低头为她脱鞋，看着白色的缠胶布。
“疼不疼？”
林月姝下意识的将脚后移，“缠的时候疼，现在没那么疼了。”
顾衍之想到之前问过西洋的医生，“我替你解开，以后不裹了。
现在好好养着，以后年纪大了没那么遭罪。”
林月姝听这话只是一味的攥紧床单。
贝齿轻咬下唇，“可是这样不好，大家都这样。要是…要是解开了，会被别人说闲话。”
顾衍之自然看出了女子眼中想要解开的念想。
下手解开，“不怕，万事有我，你就做自己就好。你在家做姑娘如何恣意，现在也如此。”
林月姝很想说自己在家也要守规矩。
布条解开露出已经畸形的脚，顾衍之看着脚趾背到了脚底，心里像是被撕裂了。
林月姝看他不说话，自己低头看了看，确实很丑。
“先生还是不看了，丑。”
“我是有些难受，我之后给你找个骨科大夫，看看能不能恢复一些。”
不能恢复，也要看看，要不这每一步都是疼的。
林月姝想着这么多年了，估计是没办法了。反正她也习惯了。
“先休息吧！折腾了这么久。”
铺好了床让月姝躺上去。
“我让阿娘她们不要过来的，你安心睡。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在书桌这么。”
说完替林月姝掖好了被子。
这新婚夜他总不好跑去书房，要不他夫人可要被说闲话了。
但这事情也好赶紧处理，所以这是两全齐美的办法。
林月姝原本还想等等男人，但是龙凤烛橙红色的光和周遭暖色的背景像是催眠符。
加上白日繁琐的礼节，盯着男人挺拔的侧影就睡着了。
旁边顾衍之看着稿件心里一阵发愁。
次日清晨，顾衍之陪着林月姝请了安。
顾家父母还算开明，对小两口也不加干扰。
入了顾府后，白日，林月姝就自己习字，晚上顾衍之会教她洋文。
有时遇见难理解的，难记忆的男人常常要教她许久。
“先生，是我笨了。”
顾衍之只是笑了笑，随后拉过她的手，用钢笔把那句话重新写了一遍。
“夫人比我当年可聪明多了，哪笨了。”
男人的手流畅的在纸上书写，林月姝觉得先生当真是温柔极了。
“那我再试试。”
这次自是成了。
在顾衍之的教导下林月姝慢慢开朗了起来。
婚后第二年，面对长辈的催生，顾衍之选择和两个长辈私聊。
也不知说了什么，之后顾父顾母对林月姝那更是当祖宗供着。
只是顾衍之是不是就会被喂一碗中药。
“先生，这是补药，你别乱喝。”
顾衍之喝了一口，看着人走了，就将药倒进了花盆中。
“喝一口做做样子。我和爸妈说我在洋医生那检查出来生育困难，他们才这般着急。”
男人风轻云淡的说着，可林月姝心里确实波涛翻涌。
“明明是因为……”
没圆房哪来的小孩。
“等你二十岁好不好，还有小半年，太早要小孩对你不好。”
顾衍之也是接触过一些西医知识的，自是明白太早生育对林月姝身体伤害太大。
林月姝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
“今日叫你一个新的句子好不好。”
林月姝点了点头，沉木香最适宜学习了。
顾衍之确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两年时间，林月姝已经能独立看懂洋文书籍了。
“先生，这是我今日的翻译，你看对不对。”
顾衍之接过一看，“夫人翻译的很不错。”
四年的日子就在这么平平淡淡中过去了。
民国七年冬日。
“哇～”
随着一声婴儿啼哭，林月姝也耗尽了最后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