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两人的目光在沉沉夜雨当中对上, 彼此之间针锋相对,流淌着凶猛的暗礁激流。

别说是旁边的小丫鬟不敢吭声,就连纪绾沅都忍不住心惊肉跳起来了。

“你、你怎么来了?”她问他。

温祈砚不接她的话。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警告温云钦, 是真的不怕消息传到温父温母耳朵里啊。

纪绾沅被困在他的怀中, 怂怂扯了扯他的宽袖跟他说,“那个……我跟小叔是方才碰到的。”

“并没有刻意避人, 也没有单独说话。”她的唇瓣抿起来还有些许隐隐作痛,“你可不要误会了。”

她扯着温祈砚的袖子, 对着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别在人前发疯。

“哦?”男人对她的暗示视而不见, 语调没有任何的起伏。

“听着娘子的语气,似乎很遗憾没有跟云钦单独说上些什么了?是我来得太快,坏了你二人之间的好事,是吗?”

纪绾沅, “……”

她可没有这样说!

纪绾沅一忍再忍, 再次扯着男人的臂膀答非所问,“天色…天色已晚,我们早些回屋歇息吧。”

“小叔也是, 你若是忙完了公务早点歇息, 就此别过了。”

言罢,她扯着温祈砚就要离开, 可没有走两步,便又被男人轻而易举给拽到了怀中。

这一次,他比适才还要更严严实实揽抱着她, 纪绾沅动弹一下都很困难。

她挣扎不开,只能仰着小脸瞪着束缚他的男人,低声斥骂, “温祈砚!你放开我…”

“钦弟的话还没有说,走什么?”他摩挲着她的手腕,纪绾沅的紧张无端加剧。

“我跟小叔能说什么,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

可温祈砚不听她的这句话,他皮笑肉不笑看向温云钦。“要跟你嫂嫂说什么?讲吧,让为兄也听听看。”

纪绾沅被困在温祈砚的怀中,无法脱身,她掰不开温祈砚揽着她腰肢的臂膀,停下来的间隙朝对面看去。

温云钦的眸色也沉得厉害,经此一遭,兄弟二人之间的氛围不仅没有丝毫的调和,反而越发的凝滞了,她夹在中间只觉得窒息。

廊下的雨也落得比方才要更大一些,打在青玉瓦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在给两人之间拱火添柴。

“兄长的气量这样小,我与嫂嫂说几句话都不行了?”对峙良久,温云钦牵唇冷笑道。

温祈砚没有再回他,而是低头问纪绾沅,他视线率先扫过她的唇瓣,将她不安分的手腕给反剪控制住,方才开口。

声音低沉弥漫着危险,“云钦希望避开我,单独跟娘子说几句话,你想听吗?”

他的语气看似和缓平静,实则蕴含威胁。

谁敢听?

纪绾沅只能出来挑大梁,尴尬笑着,“小叔…你我身份有别,有什么话,还是让小丫鬟们代传为好。”

纪绾沅的话语才落下,温祈砚便朝温云钦瞧去,“听清楚了吗?云钦,不是为兄气量小,而是你嫂嫂太有分寸,她不想听。”

纪绾沅,“……”这个混蛋。

言罢,温祈砚再没废话,揽着纪绾沅要离开了,错过温云钦身侧时,纪绾沅夹在中间,她都深感瘆人。

正当她以为两人会就此错开之时,温云钦居然向她伸手。

可他的手还没有触碰到她的腕子,便已经被温祈砚给捉住了。

纪绾沅吓得还没开口说话问两人究竟要做什么。

温云钦的掌风袭来,打向两人中间。

而后,她终于从温祈砚怀中脱身了。

可也只是脱身一瞬,因为她虽然脱离了温祈砚的怀抱,但她的手腕还被拽着。

只见温祈砚抬起长腿踢向温云钦的要害处,将他逼退。

纪绾沅看得心惊肉跳,高高提起的心甚至没有落地,就被男人给扯到了怀中。

谁知道被逼退的温云钦再度袭来。

这时候,温祈砚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

纪绾沅由翡翠等小丫鬟们护住险险站定。

等她定神,只见到冲天的雨幕当中两抹颀长身影正在.缠.斗。

两人的动作都很快,虽然没有动兵器,但化掌为刃,拳拳到肉,就连雨水都被席卷成了冲打的暗器,不懂行的人能够感受到两人凌厉的掌风。

“天呐,大公子和二公子怎么打起来了?!”

旁边提灯的温家老婆子们吓得失语鬼叫,急得跳脚,纪绾沅也忍不住噎了一口沫。

不是吧……?

温云钦学武在温祈砚之后,昔年他也曾跟温祈砚比试过,回回都被温祈砚打得败退。

这几年将难以倾诉的情.肠挥洒于战场之上,他自认早已不是那个只知道冲头猛进的少年了,且兄长只在官场走动,应当不是他的对手。

可没想到,方才动起手来,温祈砚的招式比他还要凌厉凶残。

他起初在廊下过的一两招还留有余地,后面席卷到雨幕当中,便再没收敛,上来便是强招险势,不是攻脸就是踢打他的下盘。

仿佛要将他击骨毁容,亦或者断子绝孙。

温云钦心中本就藏了不少愠怒,加之几次被温祈砚用言语压制,他早就不爽了。

见他如此不留情面,也不再留有后手。

两人方才在雨幕当中打了没一会,那些搁放在台阶廊下的花盆树盏尽数被兄弟二人当作武器踢向对方!

没一会,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声响盖过雨幕,场面乱得纪绾沅人都懵了。

还是翡翠在旁边摇晃着她的手腕,问她应当怎么办?她方才回神。

纪绾沅还没个决断,翡翠又跟她说,温家提灯的婆子们已经去叫人了。

叫人?

还有谁能管这两人?不就是温父温母吗?

思及此,纪绾沅立马上前叫喊,“住手!”

“快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当着她的面打,温父温母过来还不得怪到他的头上吗?

她是真着急了。

可便是慌张叫了好几句,两人根本就没有听她的话停下来,反而越打越激烈,踢烂的花盆树盏越来越多了!

“小姐!小姐您可别再向前了,仔细伤到您!”

翡翠看她着急得要下台阶,吹拂过来的雨水甚至打到了她的裙摆,连忙给她拉回来。

“叫小厮随从去阻拦啊!”丫鬟婆子们不顶事,侍卫们多上几个人,怎么会拦不下来?

纪绾沅刚吩咐,却发现温祈砚的随从青禾,温云钦的侍卫们,谁都不敢动,就看着主子们动手。

不是……这些人?就这么看戏啊?

她真是没招了。

不等她扯着嗓子再喊几句,丫鬟婆子们已经把温父温母给叫来了。

纪绾沅心里一慌,“……”

温父走在前面,脸色沉得厉害,掷地有声的一句住手!

两人置若罔闻,都还没有停下来,直到温父派了温家暗卫上去,这才勉强被迫停手。

“天呐!这是怎么了?!”温母显然是已经歇下来了,听到消息急冲冲过来的,她披着外裳,戴着抹额,还没收拾齐整。

纪绾沅没想到怎么说话,干脆就不吭声,脑袋瓜都埋低了。

温云钦和温祈砚仿佛杀红了眼,像死对头一样,冷冷凝着对方,周身散发着森冷戾气。

两人在雨中动手,对打了许久,身上自然是湿透了。

可完全没怎么见到狼狈,尤其是温祈砚,那雨水淋透他的锦衣,却显出他优越出众的身形。

面对温父的斥问,两人都没开口。

温青菱和林念曦姗姗来迟,纪绾沅往后看去时,两人的目光也随之朝她投来。

尤其是林念曦,纪绾沅留意到她的目光投向温祈砚的时候,瞳孔骤缩得厉害,仿佛不相信,温祈砚真的动手了,还是跟自己的亲弟弟动手。

不管温父怎么问,温云钦都只说是技痒,找温祈砚切磋武艺。

温祈砚更气人,不论问什么,他直接一言不发。

旁边的随从侍卫们纷纷随着自家的主子,主子说什么他们就附和什么。

问不出消息,温父脸色难看得不行。

纪绾沅在旁边伫立,揪紧了手,在温父的目光朝着她扫过来时,温母抢先问了,“绾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温母已经多番压抑,纪绾沅还是听出她话语里的不悦。

“媳妇——”她还没有酝酿好措辞,刚要说她也不清楚,反正两人走着走着,碰上面突然就动起手来了。

没想到沉默许久的温祈砚喊了一句,“母亲。”径直打断了温夫人的话。

他朝着纪绾沅走过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纪绾沅忍不住抿唇,“……”

他走到她的面前,看了她一息,然后牵上她的手,“夜已深,父亲母亲和小妹早些歇息吧。”

纪绾沅被他拉走,都不好福身行礼辞别了,只能勉强急急转过来给温父温母颔首示意,跟上男人的步伐。

两人走了之后,温父先是让温母等三人早点回去,他看了一眼温云钦,皱着眉头沉声,“跟我来书房!”

“……”

一直等回到了庭院,纪绾沅都没有说话。

入了外室之后,男人松开她的手,往浴房走。

他的随从青禾正有条不紊叫人拿热水。

纪绾沅的手还残留着男人攥紧松开后的丝丝温热。

上面有他留下的雨珠,此刻夜风吹拂,卷来一席凉意。

“小姐……”翡翠站到她身侧。

“姑爷和二公子这是……”

过来的一路纪绾沅勉强定神,她撇了撇嘴,“你要问我他们怎么了?”

“还能怎么?不就是发疯了吗?”

翡翠压低声音,借着给纪绾沅倒茶的功夫凑到她耳边,“姑爷生了好大的气,您得哄哄他。”

纪绾沅,“?”

“我哄他?”

“我又没跟小叔做什么,为何要哄他?”

“况且适才碰到面,又不是我去找小叔说话,我凭什么要哄他?我没做错事。”

“哎呀小姐!您就听奴婢的吧!”

翡翠说是因为温祈砚的脸色很不好看,怕她吃亏,不管是不是她的错,总归说话要和软些,免得出事。

纪绾沅嘴上说难不成他还要打我?

可听到浴房那边传来动静,似乎是因为温祈砚要出来了。

她瞬间便收了声响,含糊其辞嗯嗯几句应下了翡翠的叮嘱。

“先前奴婢就说二公子对您有意,小姐您还不信。”

纪绾沅不想跟翡翠攀扯这个,免得她絮叨个没完,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话,什么要让她跟温云钦保持距离。

今日哪里就是她的错了嘛。

她及时岔开话问,“你说小叔到底要跟我讲什么啊?”

瞧着温云钦当时的话茬不像是扯谎骗人。

温云钦说是很重要的事,可有什么……是很重要的?

纪绾沅兀自思忖着,冷不丁从对面传来一句,“既然这么想知道,要不要再去找钦弟问一问?”

别说是纪绾沅,就连翡翠都吓到了。

“你!”

她噎了一口沫,惊吓未散的看向对面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你不是…在沐浴吗?”

这么快就好了?

都怪翡翠挡住了她的视线,否则她也不至于想着事情入迷,完完全全没有注意到温祈砚过来了。

过来就算了,还被他抓了小辫子。

翡翠倒是想帮着纪绾沅阻拦一二,可温祈砚微抬视线横扫过来,她就算是想装瞎,都没办法了。

更何况温祈砚的随从青禾吩咐老妈妈挥退了两侧伺候的小丫鬟们,便是没有叫她,翡翠怎么会没有眼力见挡在两人中间呢?

人走了之后,又只剩下纪绾沅和温祈砚了。

他慢条斯理擦拭着头发,视线停留在纪绾沅的身上。

男人不语,纪绾沅却感受到了无尽的威慑。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可面对男人的目光,却莫名其妙想要躲闪,自己都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何,到底是怎么了。

良久,男人忽而将巾帕丢向一边,纪绾沅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做什么?”

抬眼对上男人幽深的视线,她忍不住抿了抿唇。

温祈砚坐下来之后,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好奇钦弟要跟你说什么?”

纪绾沅,“…你听错了。”

“是吗?我还不至于如此耳背。”

纪绾沅微顿,思忖一二,她觉得逃避不是办法,干脆就摆到台面上,以示她的光明磊落,

“那小叔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讲,我只是好奇,又没别的心思。”

“我有说你生出别的心思了?”

纪绾沅嘴角抽了抽,深觉他的难缠,“你既然没觉得我有别的心思,做什么这样瞧着我质问我?”

“问你一句就是质问了?”他的视线幽冷,盯得她有些怕。

他还真是会堵人的话啊。

纪绾沅娇气别过脸哼了一声,“反正我不喜欢你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他看着她的侧脸一会。

纪绾沅感受到男人的视线,强撑着没有转过去。

直到温祈砚动作起身,余光扫到他远离,纪绾沅这才挪过去一些眼旁风。

她想看看温祈砚到底要做什么?

还没看出什么,男人已经过来了。

他提着药匣子,取出瓷瓶,跟她道,“帮我上药。”

上药?他被温云钦打伤了?

出于好奇,纪绾沅转了过去,没想到温祈砚扯开了中衣。

她的确是看到了一些痕迹,但更吸引她眼球的是男人壁垒分明的胸膛腹肌。

原本只想偷偷看一眼,却不想莫名定住了,“……”

说实话,先前她跟着卿如表姐去又仙院,也曾瞧过几个倌儿的上半身,那些男倌都是院主精挑细选的用来伺候上宾的,可都没有温祈砚的好看。

眼前的这个狗男人不仅仅是皮相生得好,骨相和身子都非常不错的,就是……有些地方很不入目,只会折磨人。

“看够了吗?”男人来了这么一句。

纪绾沅猛然回神,面色浮现几分不自然。

“看够就帮我上药。”

话落的瞬间她的手掌心被男人塞入一个瓷瓶。

纪绾沅嘀嘀咕咕,“做什么要我帮你,不会叫下人吗?”

“你舍得我被旁人看去身子?”

纪绾沅蹙眉,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许奇怪呢?

“你是男子,看不看有什么的?”

“我是你的夫君。”

他道,“既是你纪绾沅的夫君,不该是你的所有物?”

所有物?

“归属纪大小姐所有之物,便是砸了杀了都不能落入旁人之手,这话在京城当中可是广为流传。”

“怎么,你想不认?”

一直到给男人擦拭着胸膛和臂膀之上的擦伤,纪绾沅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在一时之间居然捋不清楚,究竟是她中邪了,还是温祈砚被人打傻了。

他居然说……说他是她的所有物?

疯了吧?!

“你莫不是被小叔踢到了脑子,还是人有些中风了?”

“我与你独处,你就非要提钦弟惹我不快?”

提到温云钦他立马就拉脸,纪绾沅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气性。

本来想跟他争辩,可是对上他那张明显开始阴下来的俊脸,怕翻着翻着,他提起刚才她跟翡翠嘀嘀咕咕问的事情,纪绾沅只能作罢,她憋着气,鼓着腮帮子乖乖给男人上药。

温祈砚身上的伤不严重,多是擦伤,想必是那些盆盏花树的枝干混着雨水飞溅而伤到的。

她默不作声给他上了药,去旁边净手。

本以为擦过药便要歇息了。

却不料男人忽而开口道,“你很想知道钦弟要跟你说什么事情?”

纪绾沅净手的动作不自觉慢下来,辨不明白他话里的意味,没有立刻接话,她怀疑温祈砚是在诈她。

“怎么不说话,你没听到?”

他讲完这句话,甚至还重复了一遍适才所言。

纪绾沅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从旁边扯了干净的巾帕,慢吞吞擦着手,“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都说了我只是——”

他打断她,“你只管回答我是不是真的很想知道。”

纪绾沅被他打断两次,已经有些恼了。

“我若说很想知道,你是不是又要欺负我了?”

“我有这样说?”

纪绾沅没好气,“你的确没这样说,但你的意图已经摆在脸上了。”

温祈砚却没再跟她争辩,只是道,“钦弟要跟你说的所谓重要之事,是温、纪两家结亲的真正内情。”

纪绾沅猝不及防被他丢了那么一句话到面前。

她的心瞬间跳得很快。

温祈砚讲这句话的时候,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

她很不确定自己片刻惊愕之下,猝不及防闪躲而过的慌张究竟有没有被他看见。

总之,温祈砚的神情真的很犀利,盯得她不由自主慌张起来。

良久之后,纪绾沅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什么内情?”

他却反问,“你不知道什么内情?”

“我知道什么?”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他看着她不断颤栗的睫羽,明晰她所有的兵荒马乱。

看样子,纪绾沅的确早就知道了,是谁告诉她的?

纪丞相那边根本就没有给她透信。纪家义子吗?

他敢越过纪丞相跟纪绾沅说这些朝廷的事情,把纪绾沅卷入其中?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纪绾沅按下心中慌张,矢口否认。

“既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娘子又何必大动干戈,恼怒甩脸,当心气大伤身,你还怀着孕。”

男人姿态慵懒气定神闲,甚至还倒了两盏茶,一杯他端起来自己喝了,另外一盏是给她的,放在她落座的位置桌上。

对,今儿白日的事情都还没有完呢。

纪绾沅顿了好一会,她还在缓神,在想温祈砚究竟要跟她说些什么。

何故提到这件事情,既然都说了不知道,那这戏必然是要做团圆的。

于是她反问,“你说小叔要跟我讲纪家和温家结亲的内情是什么意思?”

“难道当初陛下赐婚,不是因为得知了你和我的事情,还知道我怀有你的孩子,所以才促成我们之间的事情吗?”

听罢,他叫了她的名字,“纪绾沅。”

“当初陛下赐婚,你为何要推辞?”

“什么?”他知道了?

“什么推辞?”

“我问过岳父大人,他说他和岳母大人得知你怀孕之后,上温家门找我父亲母亲说理,原本两家已经敲定了婚事,但后来又反悔退婚,是因为你不想嫁了?”

“你为何不想嫁给我了?”

“我……”父亲今日在书房,居然跟温祈砚说这些了吗?怎么没跟她打个商量?等等,父亲跟温祈砚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啊?!

她的心里已经乱了,哪里知道眼前的男人只是顺着他推断出来的事情,找了一个由头钻空子诈她的话而已。

所有的事情温祈砚都可以猜得出来。

纪家的,温家的,朝堂之上,皇帝的心思。

可唯独纪绾沅……除外。

她分明愚昧到天真,说话做事纵有伪装,捋清一切之后,并不难猜出她到底想做什么。

可唯独一件事情,温祈砚弄不明白。

纪绾沅为何在突然之间,那么决绝的不爱他了,不要嫁给他了?就只是因为得知了两家结亲的内情,明晰他接近她的动机不纯?

不,绝不止于此。

事情的关键在于,是谁告诉了她?

纪丞相那边既然没有,那……最有可能告知她内情的两个男人,一是纪家义子,二是赘婿贺循。

细细究查下来,这两人其实也不太可能。

纪凌越不敢越俎代庖,贺循那时候初入大理寺,还没有接触纪家多数事宜,更遑论探究这门姻缘了,既如此,纪绾沅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凭他混迹官场查案多年的直觉,纪绾沅得知此事的关键,还牵系着她对他情意的回旋转变。

纪丞相疼惜纪绾沅,怎么舍得让她来探听消息?这些年纪家一直将她保护得好好的,基本上不谙世事。

赐婚的圣旨都已经降下了,就因为她说了句不想嫁,纪丞相当时还进宫到御前周旋。

纪兆如此疼爱纪绾沅,会舍得让女儿为棋子来通过与他欢好,探听消息吗?

所以,很大的可能性是纪绾沅自己要去做这件事情。

她为何要去做?是什么驱使她必须去做?

她分明不喜欢跟他亲密,也知道怀着身孕不宜过多行房,可她就是这么去做了。

甚至有些豁出去的意味。到底是为了什么?

除此之外,回想当初她势必要给他纳妾的事情也很奇怪。

他让手底下的人去查访过往的事情,为了迎接曹欣进门给他做妾,纪绾沅回纪家闹得厉害。

甚至到了不吃不喝,要饿死她自己的地步,当时她的举措让纪丞相和纪夫人大发雷霆,后来纳妾不成,开始下药。

如此决心要给他身边塞人,比之当初追逐他的那几年都要厉害。

一时之间,温祈砚竟然说不出,他究竟是妒还是怨了,亦或者因为纪绾沅不爱他了而不甘到魔怔了吗?会是他多想了吗?

“当时不是跟你说了。”她着急到手舞足蹈比划着解释,“我…我觉得你太用力,跟你行房实在是把我吓到了,就不想嫁给你了,怕嫁了之后,你会折磨我,这才……那什么嘛。”

她终于承认她当时不想嫁了。

“那后来呢。”

“后来什么?”她的脑袋瓜不够用了,谁来救救她?!

“后来为何要给我纳妾。”

“都说是因为吃——”

他打断她,“我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你的意图绝非如此。”

“我…我什么意图?”难不成温祈砚知道什么了?

他是狗成精了吗?还是他也做梦啦?!

得知了话本子的后续走向?否则他怎么突然跟她说这些!!?

是父亲说的?

不是……今日在书房之内,父亲究竟跟他讲了些什么啊?

“你给我纳妾的意图,绝不是因为你吃味,要试探我的心中有没有你。”

纪绾沅早就不爱他了,她早不在乎他了,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心里有没有她。

如今回想旧事,她的话语里全是漏洞。

再往前追溯,在温家花厅之内,她抱着他哭得情真意切,说什么她爱他,但是她怕他,全都是做戏哄他的吧!

那时他也在问她为何要给他纳妾,她是怎么说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她用她的眼泪和花言巧语,泡软麻木了他的理智,他的思绪,继而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纪绾沅,其实一点都不愚蠢,真正蠢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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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俺来哩,这章也是一样的随机掉落50个拼好运红包哦[眼镜]祝小宝们都有好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