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玩笑。

纪绾沅心中一紧, “你、你想把我关起来?”

窥见她震惊的神色,温祈砚答非所问,“那你会舍弃我吗?”

“狡兔死, 良狗烹, 卸磨杀驴的那种舍弃。”他追问她会不会?

“你怎么会这样想?”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好吧,一开始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但眼下就以温祈砚的纠缠,父亲对他的信重, 就算是她想要舍弃他,恐怕已经是不行了。

他把温、纪两家绑在一起, 成为利益共同体,她单方面说要毁亲,要舍弃他,能做到吗?

恐怕, 真要做到这样, 她父亲都要训她了。

毕竟眼下,温祈砚没有犯任何的错,还一直在为她, 在为纪家做事情, 她没有任何理由驱赶他。

“你为何避而不答?”他问她要确切的答案。

“你一开始对我和颜悦色,不就是利用吗?接近我, 取悦我,想要通过我获取朝廷的情报再转告岳父大人。”

“时至今日,我让你如愿以偿, 反之,你也不要亏待我。”

他都知道了,还搬到台面上来说, 纪绾沅抿唇,索性给了他一个确切的,“不会。”想要借此将此话茬给揭过,令他不要再提。

“不会什么?”他还是不满意。

“我不会舍弃你。”他满意了吧?

他叫她的名字,“纪绾沅,你这一辈子都要与我纠缠到底。”

他似乎是满意了,薄唇微微勾起,俯身,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触碰鼻尖,蹭着她。

感受到他的亲近,她只觉得他好黏人。

他的清冷克制呢?都被狗吃了吗?

“你…你以前不是很嫌弃我吗?”干嘛这样喜欢她,令她意外。

“没有。”他否认。

“没有?”她哼,“鬼才信。”

想要翻以前的旧账借此跟他抗衡,可以前她做下的蠢事实在是太多了呜呜呜,所以还是算了吧。

往事不堪回首啊,罢了罢了,没必要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真要是翻出来说了,尴尬的还不知道是谁。

他捏她的面颊,微微摩挲,“纪绾沅,一定要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她拍开他的手,“我记住了。”

静了一会,他看着她道,“除此之外,还有两件事情。”

“什么事?”她有些许困倦了,窝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蹭啊蹭,蹭得他很痒,他拨弄她的长发,顺到耳朵后面去。

“你说啊。”再不说她都快要睡着了。

也不知道温祈砚在卖什么关子。

“小妹和你做了一样的梦。”

纪绾沅的瞌睡在一瞬间被打散,半阖的眼睛瞬间睁开,要不是身子骨不方便,此时此刻她已经坐起来了。

“你说什么?!”

温祈砚揽着她,“当心你的肚子。”

纪绾沅此刻却顾不上肚子,“温青菱和我做了一样的梦?”她追问。

“对。”

温青菱怎么会跟她做一样的梦?

她的梦里,其实都没有怎么提到温青菱。她这个小姑子,怎么会跟她做一样的梦?

见她瞬间清醒了,温祈砚起来去书房拿出来了这两封信。

纪绾沅看向他,他揽抱着,令她坐了起来,示意她看信。

纪绾沅接过,低头瞧了起来,看完之后,她的脸色凝重。

温青菱居然梦到了她难产的事情?!且她产育的当日,林念曦去了温家!

还有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她的麟儿惨死,林念曦嫁入温家,温青菱都知道了。

“纪绾沅,你的梦,小妹的梦,居然重合了。”他的话没有说完,还有他的梦。

若只是纪绾沅单纯的臆想和梦魇,怎么会有三个人都梦到了一样的事情?且事情的走向都重合了。

这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了。

到了现在,他总算明白,纪绾沅当时不愿意嫁给他,还千方百计要给他纳妾,又想要和离,这都是因为她想要改变梦境的走向,不想梦里的事情再发生。

“纪绾沅,或许你先前梦到的事情是真的。”

不管这个梦究竟是怎么发生,但幸好梦里的事情都没有验证。

纪绾沅难产血崩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他和她的孩子也没有死。

察觉到她在颤抖,温祈砚将书信抽走,抱着她,蹭着她毛茸茸的头顶,“梦中的一切都是泡影,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相信我,纪绾沅。”他的吻落到她的脸上。

“我会保护好你,也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了。

有这些时日的陪伴,还有他为了她付出的诸多行动,她的确可以相信。

但是……

“我就怕,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连温青菱都梦到了,下一个梦到的人是谁?

他揽着她,“那你可知道人定胜天。”

他捧着她的脸蛋,让她看着他,“相信我。”

“我说过的,若你出事,我这条命会赔给你。”

纪绾沅被迫看着男人的眼睛。

里面的温柔渐渐将她挟裹,他的怀抱也很温暖,令她的鼻尖微微发酸。

“那你不会说到做不到吧。”

“你这个小混蛋。”男人蹙眉,用力捏她的脸,“说了多少次,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你三番五次不信我,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要让他把心都剖出来给她看吗?

他倒是想要这么做,只可惜,剖了便死了,他还要留着这条命保护纪绾沅。

她心中意动,面上有些红了,口是心非拨开男人的手,“你捏疼我了。”

“若是不疼,你怎么会记得?”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有再捏。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哼!”纪绾沅别过脸。

别过之后,她还用余光瞥着男人,小声嘀咕着抱怨,“毕竟刚刚有个人还要把我给关起来。”

“谁知道他会不会欺负我。”

这些时日,因为快要生了,温祈砚都没有对她动手动脚,就连亲吻,都十分的克制,深吻都很少有过。

唯一的深吻,还是在上一次,他把她救回来之后,一直断断续续吻她,仿佛不知餍足,几乎要将她吻到窒息。

之前她一直担心温祈砚对她的喜欢很肤浅,只是因为喜欢她的身躯,就算他说了不是,她也还是不怎么相信。

可是现在……他如此克制,倒叫她不知如何形容了。

“纪绾沅,你是故意的吧?”他眯眼。

“我才没有,谁像你,你居然要把我关起来,我都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你就威胁我。”

“我那是威胁吗?”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让她不要沉浸在诡异的梦魇当中,害怕颤抖。

谁知道这个小混蛋,转过头,立马就把一切给扣到了他的头上。

“不是威胁吗?”她连余光都给收了回去。

温祈砚,“……”

“若你觉得这样不好,干脆你把我关起来。”

纪绾沅一听:“?”

“我把你关起来?”她是疯了?

“不可以吗?”

“我为何要把你关起来。”

“让我一辈子离不开你,永远留在你身边。”

等等,这句话仿佛似曾相识,纪绾沅想了想,她以前说过的!

那时候她还没有给温祈砚下药,这个装装的狗男人也不用正眼瞧她,她在酒楼跟卿如表姐放下狠话,等把他盘上手,一定报复回来,让他知道她的厉害!

卿如表姐问她要怎么收拾温祈砚?

她说把温祈砚捆起来,让他跪在她的面前,她也要居高临下看着他,让他尝尝,她往日里被他欺负的滋味。

卿如表姐又说,温祈砚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捆得住他?

纪绾沅愁眉苦脸思忖道,如果捆不住的话,那就让她身边的人打造一间密室,把他给关起来,关久了,他就老实了。

没想到,这一番话,居然也传到了温祈砚的耳朵里。

也是,他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听不到?

还有啊,京城当中的那些人,最喜欢留意高门世家的秘辛事情了。

“怎么样?我不关你,你把我关起来就好。”他还笑,说他会很听话的。

纪绾沅:“……”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明明在说着正事,他却一直.插科打诨。

温祈砚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另外一件事情,你不想知道吗?”

“是你一直不肯说。”每次和温祈砚说话,几乎都快要被他给绕晕了。

“你快说吧。”她还记得温祈砚方才说的是两件事情。

“林家的事情。”

纪绾沅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了,对,温青菱让人送过来的安神药。

“你看了吗?那个药有没有问题。”

“我已经命人看了,安神药本身没有问题。”

“什么叫安神药本身没有问题?”倘若这安神药没有问题的话,那是什么有问题?难道是装药包药的罐子有问题吗?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是融合药。”

纪绾沅愣住了,“融合药?”

“安神药只是其中一味药而已,要令你心力衰竭,还要其余的几味药。”

这样的把戏,林念曦自以为缜密,实际上早就是他玩剩的了。

跟刑部那些复杂的案子比,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那剩下的几味药在哪里?”纪绾沅又坐了起来,眼看着她不睡了。

温祈砚揽着她,她却嫌弃说他的腹肌太.硬.了,膈到她的后背。

闻言,他耐着性子,给她塞了柔软的锦被在中间,让她靠得更舒坦一些。

靠得舒服了,她立马又催促,让他快些将林念曦玩弄的把戏,剩下的几味药告诉她。

“我没有猜错的话,剩下的药,在你婢女的身上,还有我母亲的身上。”

他把温父送来的第二封信笺拿给纪绾沅看,她看完之后,他指了指平安符。

纪绾沅视线顿住,“……”

在话本里,也勉强算是她的上辈子吧,在她待产期间,接触最多的人,的确是温夫人和她的婢女。

可温夫人分明也想要这个孩子,怎么会?

且不说温夫人,就说伺候她的那些人,都是自幼就跟着她的人,有些还是母亲的心腹。

她从来没有亏待过这些人,她也相信,这些人绝对不可能出卖她的!

看出她的顾虑,温祈砚道,“母亲和你身边的人都不知内情,自以为是普通的香料和药。”

谁知道竟然同她所用的安神药产生了心力衰竭的作用。

药力一点点渗透进去,才导致她最终难产血崩而死。

林念曦的确谨慎,纪绾沅死后,一定是害怕事情败露,她才让林夫人上门,早早让温家人把纪绾沅下葬,让一切证据消失。

“这个女人真是恶毒!”纪绾沅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恼怒。

她也没有得罪过她,就因为喜欢温祈砚,所以一直对她下杀手,害死了她不算,还对她的孩子动手。

思来想去,林念曦远在京城,恨不着,她便将自己的目光投到了眼前的男人身上。

“都怪你,都是你惹的债!”

“好好好,都怪我。”温祈砚接下了她的责备,“都是我不好。”

他跟她认错,一直顺着她,就害怕她心绪起伏过大,动了胎气。

郎中说过,妇人到了最后一个月,那就是瓷娃娃,一定要好生养着,万万不能够受到丝毫的折损。

“现如今查出来了,你尽可放心。”

“那林家那边。”

他抱着她躺下,“别担心,我会替你出头。”

“你打算怎么做?”纪绾沅兴奋起来。

“届时再告诉你。”他卖了一个关子。

纪绾沅连番追问,温祈砚都不肯回答,之后还闭上了眼睛,倒叫她恼怒,哼了一声。

生气归生气,倒也乖乖窝在了男人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如今弄清楚了林念曦耍的那些小把戏,她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勉强落地了。

在怀中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之后,他睁开了眼,看着她的睡颜久久不语。

“……”

收到温祈砚的回信,温父便将信笺内容告知了温夫人。

温夫人震怒,跟纪绾沅说了一样的话,“没想到这个林念曦居然如此恶毒!”

她让老妈妈把那个装有平安符的香囊翻出来烧毁。

“真是太恶心了。”亏她一直觉得林念曦是一个知书达理,乖巧可人的好姑娘。

没想到,私底下居然如此心如蛇蝎,谋害温家的子嗣,而且还利用她!

温夫人往日里修养还算是好的,现如今忍不住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温父叫她放心身子,“先前你动怒,气急攻心的事情忘记了吗?”

“保重身子要紧。”温父说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唉……”温母又问纪绾沅还好不好?

“祈砚的信中不是说了她万事安好吗?”

“但愿上天和温家的列祖列宗庇佑,纪绾沅和这个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

“夫人派人送去纪家的那些东西,纪家人都已经秘密送往幽州了,想必已经拿到了,有祈砚在,孩子和儿媳妇一定能够保全。”

话是这么说,温夫人却还是没有办法彻底放下心,“老爷,你给云钦也写一封书信吧,让他看顾好嫂嫂和兄长。”

这些时日给温云钦的信都没有得到回复,温父皱了皱眉头,料想他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跟,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告诉温夫人了,免得她忧心不已,食不下咽。

为了叫她放心,温父应下好,“我会给云钦传信,让他照顾好祈砚和纪绾沅。”

“对了,祈砚说,皇帝近来清醒的时日越来越短,现如今纪丞相被绊住了脚跟,他要营救纪夫人。”

“营救纪夫人?”温夫人询问,“怎么救?”

温父微愣,“我还以为夫人会认为此行危险,不愿让祈砚去救。”

“那是他丈母娘,能不救吗?”温夫人没好气,“老爷就不要说这种话了。”

“是是是。”温父笑。

“咱们温家跟纪家已经成为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脱不开身了。”

“纪夫人的安危必要保全了才是。”纪夫人继续被皇后捏着,不利于两家的动作。

“可这一动手,岂不是打草惊蛇吗?”

温夫人很担心,她说皇后看管纪夫人看得很严。

纪夫人若是不见了,那皇宫之内必然大乱,皇帝定然也会怀疑上温家。

“放心,祈砚已经准备了确切的营救计划。”

温夫人疑惑,“真的吗?”

温父轻嗯,凑到她的耳畔,低语交代了整个计划。

温夫人听罢,“…好。”

三日后的傍晚,皇宫之内,皇帝吃了药又吐了。

皇后在旁边给他擦拭着嘴角伴随汤药吐出的污秽之物。

“陛下,您…可要撑住啊。”皇后见他清醒了,喜不自胜,连忙把人给扶起来。

皇帝面色.萎.黄,眼眶深凹进去,眼底乌青浓重。

他靠着明黄色的软枕,看着眼前的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他没事,可刚才做完这个动作,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

咳得实在太凶了,连带着血丝弄到了帕子上面,眼前一阵阵发黑。

皇后连忙派身边的人去叫留守的太医过来。

也正是在此刻,外出传信的小太监,绕过宫殿的拐角,悄悄落于人后,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他走得很快,没一会就到了侧殿门口,有一个小宫女从石像之后出来,两人颔首示意,转而向皇后的宫殿走去。

皇后的宫殿很大,禁足纪夫人的地方就在侧宫之后的内殿当中。

小太监带着小宫女穿梭,到达侧宫门口,两人没有往正门走,从莲池旁边翻墙进去。

小心翼翼避开巡逻的守卫,悄无声息从房梁发.射.暗器,将守在门口的宫女给弄晕。

自从被关押,纪夫人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她担心纪丞相,更担心远在幽州的女儿。

也知道皇后此举,是想将她变成人质,来威胁纪家。

纪夫人不愿意成为勒住纪丞相以及娘家的束缚,想过一死了之,可……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必须自裁的份上,她还有些舍不得。

想要再见纪丞相和女儿一面。

躺下没多久,听到外面传来的细微动静,纪夫人瞬间警惕,她原本想要下床榻去查看,可又觉得这样实在是太暴露了。

于是她缩躲到了角落里,从旁边拿了被褥和软枕,提心吊胆听着脚步声靠近。

没一会,脚步声在床榻之前停下,一只手企图撩开幔帐,可又很快缩了回去。

外面传来一道恭敬的轻声问候,“夫人。”

对方表明身份以及来意,“奴婢是中丞大人派来营救您的。”

中丞大人?温祈砚?!

害怕有诈,纪夫人很警惕,可下一息,幔帐被人打开,她看到了一份信物,是纪丞相的随身玉佩。

见状,纪夫人总算是相信了

她连忙丢掉手中的软枕和被褥,上前抓住了纪丞相的玉佩。

见到纪夫人下来,小宫女道,“这还有一封书信,请您查看。”

纪夫人看着眼前人,取过打开,是纪丞相的手信。

他告知纪夫人,纪家一切安好,让她转移出宫。

“可我若是走了,皇后发觉怎么办?”

“奴婢会接替您,在此周旋,营造假象。”

纪夫人疑惑,“你如何接替我?”

眼前人露出一张与她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纪夫人震惊。

可接下来,眼前所见,更是令她的眼睛越睁越大。

只听到咯哒的声音在作响,面前的人猛然挺直了身躯,她、她居然在缩放她的身骨!

没多久,纪夫人发觉,这人的身形也变得和她有七八分相似。

看到纪夫人一副见鬼的表情,害怕吓到主上的丈母娘,婢女连忙解释她这是缩骨功。

“时间不多了,您换上衣裳,随着外面的人赶紧离开吧。”

纪夫人定住心神,“好,劳驾了。”

“……”

皇帝这病发得突然,太医们连夜给皇帝扎针,总算是吊住了心肺,稳住了病情。

彻查之下,发觉是有人弄错了皇帝的汤药,皇后狠狠惩罚了送药煎药的人。

可方才定住心神,总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对劲,怎么会有人敢弄错药?

多番思考之下,皇后忽然睁眼。

“来人!”她往外叫人。

宫娥带着小宫女们急急跑进来,皇后吩咐,“去看纪夫人!”

“是!”

等待的期间,皇后已经有些许坐不住了,干脆不等人传来消息,她起身亲自往宫殿那边走去。

她要看看,这究竟是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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